革命真的是要流血嗎？—捷克反共史 Part 3 天鵝絨革命

「布拉格之春」被蘇聯的鐵血之師無情鎮壓後，捷克改由胡薩克領導，政策旋即走回史達林路線，捷克人的政治權利和言論自由進一步被剝削，不少曾經參加自由運動的人士面對嚴酷的現實都選擇向當權者低頭，或索性逃亡出國，社會氛圍也轉趨冷漠。

重新上路—七七憲章宣言

可是仍有一群以年青人為主的知識分子和各階層的反共分子仍不死心，不斷對這個不公義的政權作出反抗，並轉為地下活動，伺機發難。

為了回應由不同東西方國家（包括蘇聯和捷克等共產國家）於1975年共同簽署，旨在保障人權、自由，改善共產陣營與西方國家關係的「赫爾辛基協議」，241位捷克知識分子和來自不同社會階層人士，於1977年共同簽署「七七憲章宣言」（我真的懷疑劉曉波等人是抄他們的），以求喚醒捷克人已被當權者嚴重摧殘的公民意識和道德感。「七七憲章宣言」的重要性，不在於簽署人數的多寡，而是在於其在道德層面上所發揮的影響力，以不屈服於獨裁者的精神為社會樹立一種誠實無偽的良知，正如「七七憲章宣言」發起人之一，哈維爾（Václav Havel，1936–2011）的一句名言：「無權者的權力」，他在一篇和這句說話同名的文章進一步解釋，說明這是一種活在真理之中以揭露謊言的權力。可是「七七憲章宣言」發表後，簽署者們先後被捕，他們大都被政府以「顛覆共和國」之名被判刑。

雖然哈維爾等人一直以來都相當努力，不但不斷推出文章教育群眾，向捷克人灌輸正確的思想，自己也身體力行，反抗這個不義、充滿謊言的政權，但是沒有接下來的這個人出現，他們的努力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會得到回報，那就是蘇共最後一位總書記戈爾巴喬夫（Mikhail Gorbachev，1931–）的上台。

蘇聯危機

1980年代，蘇聯和其一眾附庸國，都面對硬推「史達林主義」所造成的大危機。而這危機的性質，即使出動其鐵血之師也無法解決，那就是每一個生於世上的人都不想面對的問題：「沒錢了」。

造成沒錢用的原因，除了如前文所述，硬推「史達林主義」到國情完全不同的東歐眾國之中，結果造成整個東歐的經濟失去原有的活力外，還有共產主義本身的弊端：缺乏促進效率的動機，造成生產力的大幅下降；為了追求全體的一致，共產政權都會採用流放和監禁等方法，讓那些無法與其一致的人收聲，但那些被禁聲的人往往是最具才能和創造精神的，而那些能存活下來的順民，不是最依賴政權，能力低下的人，就是配合政權，道德感低下的人，政權本身無法將最好的人才留下來，久而久之，國家陷入貧困的境地也在所難免。最後再加上時任美國總統列根（Ronald Reagan，1911–2004）的強硬外交政策所作的致命一擊，蘇聯面臨整個經濟體系崩潰的危機。

為了應付這局面，蘇共政治局於1985年選了年輕的戈爾巴喬夫擔任總書記一職，其任務就是在不影響政權基礎的前提下，設法讓整個經濟體系復甦起來。可是由於保守特權階層的重重阻撓，這個任務顯然困難重重。到了1988年，戈爾巴喬夫和他的顧問團隊認為，國家的唯一出路就是走上「民主社會主義」的道路，簡單而言就是向人民讓步。

雖然戈爾巴喬夫的本意是在保留共產黨的執政地位上開放權力，但因為在紅軍的軍靴之下受壓迫的人是何其的多，以致當共產政權稍一讓步，一切也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整個共產政權便如雪崩般迅速瓦解。雖然和本意相違，但事已至此，戈爾巴喬夫也無回天的打算，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

天鵝絨革命

至1988年戈爾巴喬夫宣佈對東歐採取不干預政策後，在捷克境內，在幾乎沒有知名異見人士（大都坐牢了）參與的情況下，多宗由人民自發的示威運動發生。雖然都被防暴警察鎮壓下來，但仍止不住民眾的熱血。另一方面因蘇聯對內政策上的改變，讓沈寂多時的捷共改革派也變得蠢蠢欲動起來，使保守派面對進退為谷的境況。

到1989年11月10日柏林圍牆被推倒，加上西方國家的支持，捷共反對勢力吸取過往示威活動失敗的教訓，經過更周密的策劃和準備，再度發起新一輪示威，於11月17日在一次官方批准，紀念於反納粹示威中犧牲的大學生Jan Opletal（1915–1939）的紀念活動中，有人呼籲要爭取民主和要求時任捷共第一書記傑克斯（Miloš Jakeš，1922–）下台，於是數以千計的示威者決定把示威活動移師至布拉格傳統上進行政治抗爭的地點瓦茨拉夫廣場進行。但當他們前進的路線被防暴警察封鎖之後，就改向國民大街前進。到和防暴警察碰面之時，群眾數目估計已達五萬五千人，雙方對峙一會後，防暴警察開始痛毆隊伍前頭的示威者，當他們逃竄之際，防暴警察還繼續毆打他們。這次殘酷的鎮壓行動激起直捲全國，要推翻整個共產政權的示威浪潮。

19日，在群眾示威活動中，由「七七憲章宣言」等十二個反對派組織成立一個反政府組織「公民論壇」，由剛出獄不久的哈維爾擔任主席。有了主心骨後，整個示威運動進一步擴大。

由於戈爾巴喬夫的不干預政策，捷共失去了蘇聯的支持和紅軍的庇佑，於24日，以傑克斯為首的捷共領導層集體辭職，承認反對派的合法地位。29日，取消共產黨的領導地位。12月，主要由異見人士組成的臨時政府成立，時任捷克總統胡薩克下台，臨時政府選出哈維爾擔任總統，並於1990年6月舉行大選。6月大選後，「公民論壇」大勝，哈維爾續任總統，政權順利移交，民主化也順利進行。因整個抗爭運動的和平特質，史稱為「天鵝絨革命」。最後由於民族因素，捷克和斯洛伐克於1992年7月達成協議，決定和平分裂，成為兩個擁有獨立主權國家，史稱「天鵝絨離婚」。

哈維爾於7月辭去捷克斯洛伐克總統一職以示負責，兩國於1993年1月1日正式分裂，哈維爾當選為新成立的捷克共和國首任總統，並於1998年連任總統，2003年任期完滿後正式告別其波瀾壯闊的政治生涯，重操寫作故業（哈維爾原本是一名劇作家），直至離世。

由參與社會運動開始，哈維爾唯一的主張就是人人都要憑自己的良心說真話，做實事，這個信念不但貫穿其一生，更完美地向世人示範出來。

參考書目：

1. Richard Pipes（2001）蔡東杰譯《共產主義簡史》左岸文化

2. 周力行（2008）《捷克史—波希米亞的傳奇》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

3. 李邁先（2012）洪茂雄增訂《東歐諸國史（當代完備版）》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