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26日 星期五

被「屈」的民族

相信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喜歡被人冤枉,但歷史中有一個民族卻被周遭的人冤枉了接近二千年,他們就是上帝的選民—猶太人。

從歷史正式踏入公元時期開始,歐洲社會對猶太人的迫害可說是越來越嚴重,特別是當基督教成為羅馬國教後,基督徒對猶太人的迫害更是無日無之。到德國納粹時期,基督徒對猶太人的迫害更達致完全不受控的局面。為甚麼自古以來都標榜「愛」的基督教,會對同是信奉同一位神,被神親自揀選出來的民族如斯迫害?本文會嘗試分析猶太人被「屈」(冤枉)的背景和原因。

謀殺基督論


在印刷術尚未普及的年代,聖經本就不多,解釋聖經的工作,大都落在主教、教士的身上,因此若這些人因受知識的限制,甚至因偏見或私心而錯解聖經,所帶來的災難,可謂不堪切想。而最可悲的,是上帝所愛的猶太人,正是當中最大的受害者。

根據聖經的解釋,耶穌基督之所以要死,目的是要把人從罪的捆綁中拯救出來,因此若基督不死,救恩根本不能成就,基督教更不會出現,而猶太人(當然少不了羅馬巡撫彼拉多的份兒)只是成就此事的工具,試問我們又怎能判一件兇器謀殺罪名成立呢?可是隨著基督教的出現和狀大,再加上早期教父們對猶太人的不信所作出的不負責任的情感宣洩,使猶太人被譴責成殺害耶穌基督的兇手,並阻撓上帝拯救人類,於是信徒對猶太人的憎恨開始稱聚,由不滿化成偏見、歧視、迫害,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替代論


聖經確實指出,無論是猶太人,還是外邦人,都可以藉著相信彌賽亞,而得著救贖。可是,教會一直以來的傳統,卻否定了猶太人在神的計劃裡有一個未來,這個傳統更漠視了神和猶太人之間的互動,是整本聖經的核心內容,和猶太人本身就是神施恩、立約的對象,而這個傳統就是《替代論》(Supersessionism)。

所謂《替代論》,就是指外邦教會已經取代了以色列(猶太人所立國家的名字),成為神恩典的「新」載體。《替代論》的芻型,早在使徒時期經已出現,那時在羅馬教會的外邦信徒,認為猶太人拒絕,甚至殺害了耶穌基督。而且在當時的教會,特別是外邦教會中,大量的外邦信徒中,只有零星的猶太人相信耶穌就是《舊約聖經》預言的彌賽亞,於是外邦信徒就質疑那些猶太人是否仍是神的選民。有見及此,保羅執筆寫了16章,聖經最長的書信—《羅馬書》,去解釋神不會撇棄猶太人,更不會背棄祂和猶太人的列祖所立的約,目的是要解決外邦人和猶太人之間的紛爭。想了解更多的朋友,可參閱本blog的《猶太人的得救問題》,當然最好的,就是細閱整卷《羅馬書》。

可惜的是,其後的信徒把保羅苦口婆心的話當成耳邊風,有神學家甚至聲稱神已經把先前給予以色列的應許全數轉移給教會,並把教會當成是新以色列,至於「舊」的以色列,已經從神的計劃中被褫奪了其原本作為選民所得的應許。最後《替代論》這思想一直深植於基督徒,特別是歐洲信徒的心中,直至1948年,以色列復國為止。

R.K. Soulen在他的著作《The God of Israel and Christian Theology》(1996)提出有三種不同的替代論,第一種是

懲罰性替代論


懲罰性替代論(Punitive Supersessionism)認為因猶太人拒絕了彌賽亞,所以神也拒絕了猶太人,再加上在135年,由猶太人Bar Kochba(?–135)領導的反羅馬起義被鎮壓後,羅馬人把所有猶太人從巴勒斯坦地區驅逐,自此猶太人開始了接近二千年的大流散。因此,提倡者認為神已經徹底棄絕了猶太人,並且揀選了由大多數外邦人所組成的教會,來取代以色列原本的地位。就連奧古斯丁(Augustine of Hippo,354–430)都持上述觀點,就可知《替代論》的思想對基督徒的遺害有幾深。

功能性替代論


相對於懲罰性替代論,功能性替代論(Economic Supersessionism)所造成的影響更為深遠,因它認為在新約前的整個以色列歷史,只是一個樣辦和預表彌賽亞的降臨而已,當耶穌基督出現後,以色列就失去其價值,只作為一段歷史,以供後人參考,以免重蹈以色列人的覆轍。

結構性替代論


嚴格來說,結構性替代論(Structural Supersessionism),應是功能性替代論所造成的結果,即視一切聖經裡有關以色列和猶太人的內容為背景資料,其主旨是普世性的,並把以色列從聖經的主要內容中剔除,將以色列轉變成外邦教會的預表。

雖然整本聖經所揭示的神的救恩是普世性的,但聖經亦清楚指出,猶太人是傳送這個普世性救恩的渠道。拋棄猶太人的,並不是神,而是曲解聖經真意的人。

但在過去接近二千年的時代,信徒已被那種謬誤深深污染,以致影響了他們和猶太人相處的模式,而《謀殺基督論》和《替代論》,就成為了他們行動的理據。

謠言滿天飛


在印刷術流行之前的歐洲,不但書籍稀少,而且識字的人也不多,因此消息的流通,大多以口傳的方式進行,以訛傳訛下,有關猶太人的傳言,可謂千奇百怪,超乎現代人的想像範圍,在種種流言中,唯二的共通點,就是對猶太人的負面觀感和脫離現實的流言。

當中如「殺一個猶太人能使那人的罪得到赦免」、猶太人冥頑不靈、和魔鬼結盟、有惡臭、淫蕩、以殺害幼童來祭神、以圖摧毀基督教文明的世界陰謀、以基督徒作祭品、往井裡投毒、無生產力的社會寄生蟲等等。但對於一直緊守律法的猶太人來說,那些「猶太人特性」,根本不會在他們身上出現。

例如在歐洲黑死病蔓延的時期(1347–1350),只有為數甚少的猶太人染病,於是流出猶太人往井裡投毒的說法,但實情是猶太人一直緊守律法上有關潔淨(即清潔洗澡)的條例,經常洗澡和清潔家居,而當時的歐洲人,大都忽視個人和環境衛生,由於黑死病的預防和環境衛生有密切的關係,因此染病猶太人數目較少絕對有科學根據。可惜的是,當年有關公共衛生的研究可謂少之又少,時人寧願相信猶太人往井裡投毒的說法,也不願探究為甚麼他們不會染病。

還有人把於十二世紀大量湧現的殺害幼童祭神案件,全都推到猶太人身上,當然最後經調查後,自然會發現事件和猶太人其實沒有半點關係,但謠言還是一直流傳下去。

至於說猶太人懶惰,更是無稽之談。中世紀的權力機構禁止猶太人擁有土地和從事必須靠雙手工作的職業,因此猶太人被迫從事當時基督徒認為不僅低賤且不道德的職業,如從事對金錢進行操縱的職業,如放貸,卻反被指罵為不事生產的寄生蟲、剝削敲詐者,德國猶太哲學家,猶太啟蒙運動發起人,Moses Mendelssohn(1729–1786),直言:「他們(基督徒)捆綁了我們的雙手,卻抱怨我們沒有利用雙手去勞作。」

對聖經的錯誤理解所造成的偏見,加上因統治者們的私心,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或無能,到處散播謠言,把過錯全推給猶太人,使猶太人一次又一次成為不幸事件的替罪羊。

生物種族主義


由達爾文(Charles Darwin,1809–1882)的追隨者,根據由達爾文提出,諸如「自然選擇」、「遺傳」、「適者生存」,這些學術性字眼,隨己意編造出來的生物種族主義,恣意把地上的民族劃分成不同的等級,聲稱「優秀」的種族要存留,「劣等」的種族要淘汰。而猶太人就不幸地被那些不學無術的人標籤為「劣等」民族。

恐猶症


在一次又一次的迫害中,猶太人仍能幸存下來,這種猶如「小強」的生命力,更助長了恐猶情緒的滋長,認為他們是打不死的惡魔,對他們深感害怕,更把他們視為必須要消滅的對象。但從聖經的角度看,這不正是神從來沒有忘記祂對以色列的應許,保護他們脫離一切網羅的舉動嗎?

猶太人陰謀論


由於歐洲工業革命使得俄羅斯帝國與西歐的發展差距越來越大,再加上俄羅斯於日俄戰爭(1904–1905)戰敗,更導致民眾對皇權失去信心,使其後於俄羅斯境內不斷發生流血革命。當時的沙皇Nicholas II(1868–1918)為了平息動亂,誣指猶太人為一連串社會動亂的幕後黑手,對猶太人加以撲殺。Nicholas II更指示聖彼得堡的秘密警察杜撰一本名為《錫安長老會紀要》(The Protocols of the Learned Elders of Zion,1903)的書,並發行全國,目的是要把國家動亂的原因全數推給猶太人,以將民眾對帝國的恨意轉移到弱小的少數民族猶太人身上。

《錫安長老會紀要》採會議記錄的形式,虛構世界各地的猶太領袖於1840年在波蘭卡拉科夫集會密議征服世界的大計。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歐洲各國仍處於混亂狀態,因此《錫安長老會紀要》所宣傳的猶太人陰謀論,為各國政權提供對這個亂世之所以出現的便利解釋,為驚慌失措的百姓製造齊聲討伐的假想敵。於是該書迅速散播全歐洲,甚至遠至中東、北美,也有其蹤影,更成為1920年代全世界最暢銷的書籍。

到納粹黨上台之前,在經歷了一戰的失敗和經濟崩潰後,德國人大都認為自己是受害者,而納粹黨成機把造成這樣的原因通通歸咎於猶太人,認為這是猶太人征服世界的陰謀。可是以上事件的發生,都是基於當權者的慾望和無能,以及人類本質的貪婪所致,和猶太人沒有丁點兒的關係。可是歐洲長期的排猶情緒,成為蘊釀這種思想的絕佳土壤。於是由那些騙子和他們狂熱的盲從者所發動,慘絕人寰的復仇行動就開始了。

人性本惡


無論是傳統中國文化,還是歐洲啟蒙運動,都強調人性本善,但這個觀念卻抵觸了聖經的啟示,即人性本惡。自《創世記》3章開始,聖經一再強調,每一個人一出生,就已經從父母處繼承了犯罪的天性,即天生就傾向罪。就如一名嬰兒,他一出生就只會為自己著想,一味只要求大人們滿足他的要求,完全不為大人切想(所以提倡人性本善的人,應該都沒有照管小孩的經驗),你真的認為人性,真的是本「善」嗎?如在納粹時期被有系統地屠殺的六百萬猶太人之中,其中有一百五十萬人是兒童,連一點「惻隱之心」也沒有,而那些「屠夫」當中,有不少都是受過良好教育,富有教養的人,更糟糕的,是他們當中有不少人,是虔誠的,宣揚「愛」的福音的基督徒,若然還堅持「人性本善」,你的自我感覺未免太好了。聖經一再強調,人只要有一刻離開神,就隨時會跌倒和犯罪,做出可怕的事情,而這和本身的教養全無關係。因此

「務要謹守,警醒。因為你們的仇敵魔鬼,如同吼叫的獅子,遍地遊行,尋找可吞吃的人。」(彼得前書5:8)

人只要稍不留神,就隨時會被罪所操縱。

結語


不只是在異端,其實在主流傳統教會對聖經作出誤解,還有某些名牧者(如奧古斯丁、馬丁‧路德,Martin Luther,1483–1546)的失言,所造成的傷害,比異端所帶來的禍害更深。歷史上反復出現的集體無理性行為,包括納粹大屠殺,都印證了一個事實:當民眾因種種理由被灌輸以虛幻而危險的思想,特別是當這思想披上了信仰的外衣,再加上科學的包裝,並得到政府的支持,這種集體無理性行為就會出現。因絕大多數的人都如羊一般,天生易被欺騙,且頑固不化,缺乏獨立思維,人云亦云,隨波逐流。納粹對猶太人的屠殺,根本就是一群對聖經存在錯誤的理解、有被害妄想症的基督徒所造成的「人禍」。

參考書目:

1. K.P. Fischer(2001)錢坤譯《德國反猶史》江蘇人民出版社

2. 彭滂沱(2001)《天擇—猶太人的故事》臺灣商務印書館股份有限公司

3. Darrell Bock and Mitch Glasser編(2008)王大民譯《先是猶太人—向猶太人傳福音的聖經及歷史論據(下冊)》選民事工差會香港分會